賀錦南放下筷子,拿過電話,接了起來。
“喂?”他聲音冷淡的問。
對方怔了一下,然后是個女人的聲音,顫巍巍的問:“是賀總吧?這不是小梔的電話嗎?”
“你哪位?”他又問,聽說話應該是熟人。
女人說:“賀總,我是小梔的月姨,夏書遠的老婆。”
“什么事?”賀錦南朝正在低頭吃毛肚的夏梔看了一眼,又冷聲問。
鄭秋月像是忍不住了似的,抽泣的說:“賀總,您能和小梔來醫院一趟嗎?她爸爸心臟犯病,醫生現在給下了病危通知書。”
賀錦南眉頭微皺,把手機遞給了夏梔,“你接一下。”
夏梔困惑的看著他,咽下嘴里的東西,并沒多問,拿過了手機。
又聽了一邊鄭秋月的哭訴,夏梔也是一愣,隨即說道:“我早不就不認他這個父親了,他是死是活,跟我都沒關系,你別再給我打電話了。”
“小梔,你爸現在昏迷著,嘴里一直喊著你的名字。”鄭秋月急急的說。
夏梔沒說話,直接把電話掛斷了。
“啪”的一聲,手機扔在了桌子上。
賀錦南看了眼孩子,還好,沒被吵醒。
“別生氣,你要不想去,那咱就不去。”他勸著她說。
夏梔拉著臉,說:“我才沒生氣呢,他是死是活的,跟我又有關系?”
“那就快吃吧,一會兒孩子醒了,又不能痛快的吃了。”
夏梔重重地呼出一口氣,重新拿起筷子,夾了肉在鍋里涮。
不知怎么回事,她腦子里一直在想著夏書遠。他那心臟,以前她在家的時候,沒少念叨他,要他少抽煙喝酒,別哪天心梗突然沒了,后悔都來不及。
可每次說,每次他都不在意,還哈哈笑的說她小題大做,說他心臟沒問題,都是醫生在嚇唬他。
久而久之,夏梔也懶得說了,說了他也不聽。
回想這些,夏梔心頭又躥起火氣,把正在涮肉的筷子用力的一扔,氣的罵了一句:“死了也活該!”
這突然地一下,給賀錦南嚇了一跳,也把推車里的暄仔給吵醒了。
“要是擔心,就去看看吧。”賀錦南小心翼翼的說。
夏梔悶聲道:“不去!”
賀錦南抱起暄仔在懷里,看她黑著臉,沒敢再說話。
他理解她這個樣子,即便說著脫離父女關系,可到底是有血緣的,那種剪不斷理還亂的親情連接,最讓人難受了。
賀錦南給孩子沖了奶粉,抱在懷里喂。
夏梔在對面看著賀錦南這熟練的姿勢,突然就想到了去年剛生完孩子后,他對暄仔的各種嫌棄。
“你還真是個好爹。”她突然哼笑的說了一聲,“比夏書遠強多了。”
賀錦南低頭看著暄仔,“老婆,你覺得拿我跟他比,好嗎?”
“呵呵。”夏梔冷笑一聲,身子靠在椅背上,抱著胳膊看著孩子,也不吃了,也不說話,一臉的不高興。
很快暄仔喝完了奶粉,賀錦南又給他放回了推車里,讓他自己玩。
“還吃嗎?”賀錦南問。
夏梔無力的搖搖頭,幽幽的開口說:“我有時特恨我自己,為什么我就不是個心狠的人呢?”
“你要心狠,咱倆早離了,心軟點也沒什么不好。”賀錦南說。
夏梔嘆了一口氣,雙手撐著額頭,沉默了半晌,突然問:“老公,你說我要不要過去看看他?下了病危通知書了,應該是要命不久矣了吧?”
賀錦南想了想,說:“那就去看他最后一眼吧。”
他知道,她不去,心里終歸是不好受的。
“那你給鄭秋月打個電話問問吧,在哪個醫院。”她說完,又把自己的電話給推了過去。
短暫的交涉,賀錦南掛斷了電話。
“在第三人民醫院,咱們現在過去吧。”賀錦南說。
夏梔站起來背包,嘴里嘀嘀咕咕的說:“那破醫院,不給治死都算他命大。”
從海底撈出來,夏梔看著手里的小玩具,心情好了點。
開車去的路上,她默不作聲,賀錦南也沒打擾她。
她想了很多事,從小到大的,她心里有很多的恨。現在突然跟她說,自己恨的人要死了,那種天生的親情感,不知道從身體的哪個犄角旮旯里冒了出來,令她不安,又措手不及的。
二十多分鐘后,車子開到了第三醫院。
門口停著的另一輛車里,大姐從里面出來,朝他們的車子走來了。
“你什么時候叫大姐過來的?”夏梔納悶的問。
賀錦南解開安全帶,說:“你出神發愣的時候。”
大姐把孩子接到自己車上,先開回了家去。賀錦南陪著夏梔,進了醫院。
搶救室里,鄭秋月和夏茉焦急的等著,兩人看上去都很憔悴。
一年沒見了?還是有多久?夏梔不記得了,但她感覺像是有一個世紀那么長。
夏茉沒了往日的飛揚跋扈,發胖了些,眼神也不鬼精鬼精的提溜亂轉了。
鄭秋月也老了很多,也沒了往日的精致和頤指氣使,與普通的家庭婦女沒什么差別了。
夏書遠的公司倒閉了,家里生活一落千丈,她們也從天堂跌入了地獄。
聽到腳步聲,夏茉先轉回頭來看,眼睛通紅,看到夏梔,她明顯的一愣,繼而去拉鄭秋月。
鄭秋月回頭,那震驚程度不亞于夏茉,疾步朝她走了過來,剛到跟前,還未說話,眼淚先撲簌簌的掉下來了。
“小梔……”她聲音哽咽,下一句話就說不出來了。
夏梔看她這眼淚如自來水似的說來就來,這對夏書遠的深情程度,知道的是后找的媳婦兒,不知道的,還以為是少年夫妻呢。
就在這時,醫生從里面出來,手里拿著單子走過來,又下了一次病危通知書。
“小梔,你爸他……要不行了……”月姨拉著她的手,哭哭啼啼。
夏梔把手抽出來,心煩意亂,什么話都沒說。
賀錦南卻是跟上醫生,詢問情況。
“人還沒死呢,你先省省勁兒。”夏梔沒好氣的說道,轉過了身去,背對著她。
夏茉走過來,扶著母親去了另一邊。現在她們都是不敢得罪夏梔了。
大約又過了一個來小時,突然從電梯那里出來一行人,走在最前頭的男人氣派有度。
賀錦南看見,急忙迎了上去,“郝伯伯,您來了,麻煩您了!”
郝正云,海城協和醫院心外一把手,毫不夸張的說,被他救治的人,基本都能從鬼門關被拉回來。
看樣子,夏書遠有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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