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到了。”
車子停下,后座一直閉目養神的男人,才終于緩緩掀開了眸,冷冷看了眼前的別墅一眼。
夏知臨好巧不巧的,偏偏就看到了這一個眼神。
他渾身都顫了一下!
怎么形容呢?
很冷,像是南極冰蓋下千年不化的冰川,只稍稍一觸碰,便順著指尖將整個人冰凍。
夏知臨捏了一把汗。
“姐夫,你看,有保鏢的。咱們倆打不過吧?要不我去搖點人來?”
話音落下,男人已徑直走了進去。
頎長的身形站在客廳內,不請自來的男人渾身氣勢凌厲,沒有溫度的黑眸緩緩掃過四周,最后停在前方的一對男女身上。
“薄總?”秦朝顏直接站起身,隔著些距離朝他看過去,眼神里戒慎之意已格外明顯。
她是秦家放出來掌管一切事物的大小姐,自是知道薄彥辰的威名,而更清楚的是,自己的未婚夫昨天剛摔了他的孩子。
便立刻賠著笑臉,“兜兜怎么樣了?我正準備明天一早過去探望,這次的事情純屬誤會,我相信兜兜吉人自有天相,很快就會脫離危險。”
薄彥辰面無表情地望著她。
只唇瓣那微微揚起的弧度,透著幾分涼薄的笑意,讓人看了膽戰心驚。
空氣靜得可怕。
夏知森冷冷哼了一聲,正欲發作。
卻被秦朝顏直接攔住。
“真是誤會,薄總。他只是單純地想要知道老爺子的遺言而已,絕沒有針對兜兜的意思……我如今也懷了孕,對孩子自是下不了手的。”
“你壓錯了寶。”薄彥辰忽然開口,冷冷的一句話打斷了秦朝顏所有猜測。
她掀開了唇,嘴里的話卻只藏在喉嚨里,一句都沒說出來。
最后勉強點了點頭,扯開了一抹苦澀的笑。
再想辯解幾句時,心中卻澀涼難耐,徹底說不出來一個字。
“薄總大駕光臨,總不是來跟我辯駁對錯的吧。事已至此,你想如何?”夏知森態度奇差無比。
一側的秦朝顏怔了一下,再想去拉他,卻被夏知森無情甩開,“你緊張什么?他現在已經不是那個首富薄彥辰了。薄氏集團陷入危機,他資產被凍結,連董事長的位置都被人搶走。現在不過是一個被列為嫌疑人的普通人罷了!”
“是,兜兜是我摔的!那小子太不懂事,我問他媽幾句話,他竟就敢對我拳打腳踢的!家教太差,還敢咬我,看看這牙印子……都快掉下來一塊肉。”
一旁的夏知臨聽著這番話,又一次震驚得瞪大了眼睛。
見過作死的,可沒見過這么作的啊!
他早早就見識過薄彥辰的手段,之前幫嬌嬌認親的場景還歷歷在目,自是吸取教訓不敢對薄彥辰大小聲。
如今看著夏知森作死,非但不會擔心,反而由衷的……幸災樂禍!
“我那妹妹沒幫你把兒子管家好,身為大舅的我幫你管管,不用感謝!”
沒人阻止夏知森,他眼底的得意越發明顯。
一旁的秦朝顏聽著這些囂張的話語,發愣地看著自己剛剛被推開的手,神色低沉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只有薄彥辰最是冷靜。
面上表情沒有一丁點變化,聽著夏知森一句賽過一句無情的話語,情緒都沒有任何波動。
但若有人靠近一些,便會瞧見他逐漸捏緊的手掌,和那雙黑眸里泛起的森冷冽寒……
“妹夫啊!其實你有沒有想過跟我合作呢?如今我與秦家聯了姻,朝顏肚子里懷了我的孩子,只要你幫我一把,讓我順利繼承夏家!往后咱們倆攜手將兩家集團做大做強,到最后幫你反攻薄氏集團也并非完全不可能!”
“退一萬步,你幫了我。我這人也恩怨分明,自也會承你的情。到時候再夏氏集團內部給予你極大的權限,讓能夠一展手段!”
“你不是商業天才么?一方霸總商場巨擘,想來經營一個小小的夏氏集團應該不成問題。”
夏知森越說越興奮,壓根沒有把一旁的夏知臨放在眼里,走過去直接攀住了薄彥辰的脖子,“比起我這中二病的弟弟來說,自然是我這個當大哥的更適合你合作。”
他說著拍了拍薄彥辰的肩——
下一刻,手腕卻忽然被扣住。
男人眼神瞇起,用上些力氣便輕易將他的手腕掰開——
“啊!”
殺豬般的嚎叫聲驟然響起。
夏知森的手腕以一種極扭曲的姿態彎折,骨頭凸起幾乎要戳穿那一層皮,因為過分的疼痛,整張臉都變得猙獰起來。
“啊——放開我,放開!”
他冷汗涔涔,大滴大滴往下掉。
下一刻。
薄彥辰猛地松開手。
他整個人站立不穩朝前跌去,這一跌,便又碰到了剛剛被捏到骨折的手。
一米八幾的身軀整個蜷縮在地板上。
夏知森臉色慘白到沒有了一絲血色。
他用力深呼吸了好半晌,才能勉強找到自己的聲音。
“叫醫生!朝顏,快請醫生啊……”
秦朝顏站在他身邊,卻不知該如何幫他,聞言才終于打了電話,派人起請醫生過來。
而薄彥辰忽然向前了一步。
“薄總,夠了!”秦朝顏攔在他面前,微微隆起的腹部并未讓她退縮,反而揚起臉緊緊盯著薄彥辰,“就算他有錯,可傷到孩子實是失手。我們也愿意賠償!薄總如今廢了他一只手還不夠,真要殺人嗎?”
男人眸光冷寂,但靠近夏知森的步伐卻的確停了下來。
“你倒是很有勇氣。”
“他是我丈夫,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爸爸。就算是薄總你,我也必須護著。”
呵。
薄彥辰眼眸閃爍,冷冷嗤了一聲。
他朝夏知臨伸出手,又要了一支煙。
點燃后就這樣蹲在地上,看著不斷哀嚎的夏知森,像是在觀察動物似的,格外認真。
“你有本事就真殺了我!不敢吧薄彥辰?你現在又不是首富了,在這裝什么?等我掌控了夏家,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螞蟻那么簡單。”
“哦,是嗎?”男人慢條斯理地抽了一口煙,語氣不咸不淡的樣子,低眸看向他。
忽然間站起身,一腳踩在了他剛剛骨折的手腕上。
“啊——”
過度的疼痛讓夏知森直接暈了過去。
“大少!”保鏢聽到動靜進來,便只看見夏知森疼暈過去的那一幕,正要往前,卻被秦朝顏直接叫住。
“別動!”
“都出去!”她冷聲呵斥,移開眼強迫自己不去看夏知森的慘狀,而是將保鏢和傭人都趕了出去。
她站在旁邊,一張臉蒼白如紙,卻是深吸一口氣,抬起頭。
“薄總現在可滿意了?”
一旁的夏知臨都有些詫異于她此刻的冷靜。
丈夫被人當面凌虐,她竟可以和沒事人一樣。
薄彥辰眉宇溫沉,拍了拍手,這才將腳收回,“如果兜兜沒事的話。”
言下之意。
若是兜兜能度過危險期順利恢復,今天這些也便夠了。
但如果兜兜出了意外,后續的報復只會更多。
“別太過分,兜兜的事,說一萬遍也是意外!”
“我只知,他逼我妻傷我兒,秦小姐,換了你,能甘心作罷?”
秦朝顏咬緊了唇,沒敢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。
而是深深呼吸著,“我可以補償,你想要什么,能給的我們盡量給。”
“補償?”薄彥辰抽完了最后一口煙,將煙蒂踩在皮鞋底下,重重碾了幾遍,幽深狹長的眸盯著她,“你們秦家,沒有我想要的東西。”
“你不是破產了嗎?至少……至少我可以保你后續生活!兜兜的醫藥費我也會全部負擔,薄總,這是我的誠意。”
“不需要。”
被薄彥辰無情拒絕后,秦朝顏徹底沒了招數。
她做不出無理還要辯三分的事,錯便是錯,一如自己選錯了,便也只能錯到底。
“我知道,這件事已經無法回頭。如果薄總決議不肯和解,我也只能盡數接住。”
像是下定了決心,秦朝顏終于擺擺手,“今天的鬧劇到此為止,這里畢竟是秦家。送客吧。”
見此情形,夏知臨都忍不住有些同情她了。
“秦朝顏……”他最后還是沒忍住提了一句,“你看看海城那邊的小道消息。”
“什么?”
秦朝顏狐疑抬起頭。
她與夏知臨自是認識,豐城就這么大,上層社會的名媛少爺們,大多在同一個圈子混。只不過夏知臨年輕,她又自小被當做接班人培養,不算特別熟悉。
如今他和夏知森成為死對頭的情況下,卻反過來提醒自己,什么意思?
“哎!”夏知臨長長嘆了一口氣,又觀察了一下自家姐夫的臉色。
沒生氣。
他便斟酌著繼續往下說。
“要怎么跟你說才好呢?你在以為我這姐夫出了事的情況下,仍舊愿意講道理賠償,我想你是明事理的。”
秦朝顏愣了愣,撩開了垂落的劉海,笑道,“秦家家教如此,錯就是錯了。一如我……我既選了你哥,也只能一條道走到黑。薄總,此次事情是我們不對,我父親認識一位知名的兒科醫生,已經連夜在趕來的路上,希望能對兜兜的病情有幫助。”
薄彥辰眼神閃爍了下。
他本是要離開了的。
卻不知是因為秦朝顏的哪一句話,忽然停下腳步。
末了,留下一句。
“既入窮巷,就該及時掉頭。”
秦朝顏怔怔的,下意識拿起了手機,卻赫然看見上面彈窗出來的消息。
薄氏集團再易主,薄彥辰重掌大權。
她愕然,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,又看了看地上躺著人事不知的夏知森,手無意識撫上隆起的小腹,喃喃重復著。
“既入窮巷,就該及時掉頭……嗎?”
……
“姐夫,我們現在去哪?”
回到車上,夏知臨已經一改剛剛的態度,對薄彥辰態度尊重了不少,甚至連聲音里都隱隱能聽出來一絲雀躍。
“你剛剛教訓大哥的樣子太帥了!”
“來的路上我想過一萬次你會怎么做,打群架啊,叫人堵門啊之類的,就是沒想過你會親自動手把他手給打斷了!姐夫你是練過嗎?怎么那么容易就折斷了呢?”
后座上的男人卻沒有任何要搭理他的意思。
他拿起手機,撥通了一個電話。
“秦總,是我。”
秦總??
夏知臨的聲音戛然而止。
他的腦海里閃過無數個姓秦的人,最后還是遵循第一印象——秦朝顏的父親!
“剛見過令嬡,勇氣可嘉。秦總教導有方。”
薄彥辰不冷不熱地點了一句,嗓音森然,讓夏知臨忍不住又覷了他幾眼。
電話那邊的秦總現在什么感想他不知道,反正自己聽著是挺滲人的!
剛剛把人老公揍了,還暗戳戳警告了一番,現在卻笑著說秦總教導不錯??
“秦家是有困難,我理解。只不過,秦總覺得如今就只有一條道走到黑這一個選項嗎?”男人長指扣在一側,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。
英俊的面龐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。
像是提及路邊花草路燈一般自然的,忽然開口。
“秦小姐天資聰穎,樣貌出眾,找個如意郎君是再簡單不過的事。”
電話那邊的秦總心驚膽戰,顫顫接了話,“那依您的意思是?”
“我倒無意當這個紅娘,只不過……秦家,想為一個夏家棄子,陪葬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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