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浮生盯著優曇華消失的方向,往前邁出一步,然而,又是一口鮮血溢出嘴角,他險些栽倒在地上。
前輩明明就在眼前,而他卻夠不到。
慕浮生緊握法杖,第一次感覺到了恐懼。
在北莽世界生抽肋骨,引天雷破陣的時候,他沒有絲毫的恐懼,他知道自己的目的,且會達到目的。
而現在,慕浮生陷入了迷茫。
赫連蕭的果,是赫家被屠的因造就的。
而前輩的離去,也是由于他前世陰差陽錯的因。
他輪回兩世,歷劫一世,兜兜轉轉走的每一步似乎冥冥之中已有注定。
他該當何為?
法杖啷當落地,慕浮生雙手合十,在黑暗中打坐,而他的識海已經飛出了天山。
識海中,他再次睜眼,一圈一圈神佛的虛影將他團團圍住。
“赫家的浩劫乃當時未斬草除根導致,今日一切已經不可逆轉,十四天后,三界將正式進入枯萎期,萬物生靈陷入沉睡,三界混沌一片……”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。
又有聲音繼續道:“無塵垢佛,千年之前,你對滅亡赫家的計劃持反對意見,今日,你又當如何選擇?”
慕浮生雙手合十,心中一片清明,他回答道:“赫家雖有計劃,但并未實施,一切還有回旋的余地,未遂的罪惡,不應受到屠殺殆盡的懲罰。即便重來一次,我亦不會贊同。”
“你!屢教不改!今日赫連蕭釀成的大禍與你也脫不了關系,赫連蕭乃優曇華救下而護著的,你能說于你毫無關系?”一個虛影從慕浮生面前晃過,氣急敗壞道。
“你飛升真佛,若不是我等協力助你,你早就魂飛魄散,再無轉世可能。你重來一世,又和此女糾纏,乃辜負我等一片苦心。”
慕浮生凄慘一笑,又道:“飛升真佛當日,我的三位徒弟圖謀我的諸身業力,我已決定和諸身業力一同魂飛魄散,是你們暗中將我的諸身業力打入了優曇華體內。”
慕浮生的語氣愈發的悲涼:“汝等自以為做了對的事情,正如針對赫家的屠戮,如果沒有屠戮,赫家未必實施計劃,而你們的殘忍,讓赫連蕭無路可走。”
又正如他和優曇華的處境,他從來沒有想過讓優曇華扛下他的諸身業力。
即使是在前世優曇華讓他這么做的時候,他依舊選擇了和業力共同消亡。
因為這是他的業……由他而起,自當由他消亡。
但這些神佛的自作主張,讓他與優曇華之間永遠隔著兩條血淋淋的性命。
優曇華上一世因他的業力直接身死,而這一世出生又燒死了親生母親。
慕浮生嘆氣。
“你們修成了神佛,但欲望并未減少半分,你們將我的諸身業力打入優曇華體內的時候,考慮的是我乃天生佛子,于三界多有益處,但卻沒有想到,優曇華亦是眾生中的一個。”
“你們屠戮赫家的時候,也從沒考慮過赫家的每一個人亦是眾生中的一個。”
頭頂傳來一到氣急敗壞的聲音:“慕浮生,你總共成為佛陀也不過區區數載,而我們卻是當了千萬年神仙,我們比你更懂得做如何做神仙,懂得這其中的平衡之道,舍小取大,才能保三界安穩。”
慕浮生輕笑一聲,問道:“那面對如今的浩劫,諸位神佛又當何如?”
“浩劫將至,吾等作為三界的精英,理應擔當起為三界保留最后希望的責任,吾等已經合力建造了無上秘境,十四天后萬物凋零,吾等將封閉秘境,作為三界最后的血脈留存下來,伺機光復三界。”
虛影不斷在慕浮生的眼前略過,多個聲音重重疊疊地說道。
慕浮生突然覺得很可笑。
他抬手拂袖,佛光乍現,重重疊疊的虛影一消而散。
“明知不可為而為之,乃愚蠢。”
“蚍蜉撼樹,不自量力,自食惡果。”
這是受蕓蕓眾生一炷香火的漫天神佛留給慕浮生最后的忠告。
慕浮生冷笑一聲,雙手合十于胸前,字正腔圓道:
“我乃無塵垢佛,所欲之事不過是天下太平,善者得善果,惡者食惡果。”
“生而為佛子,自當擔其責,今蒼生有難,我必守護蒼生直至最后一刻。”
守護蒼生,也是守護住她,雖九死其猶未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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