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垂平野。
葉琛倚在橫欄上,獨自幽幽的對著眼前的月色,感受著涼風習習。
“爹。”
葉琛轉過頭來,看向兩個兒子。
“嗯?”
葉琛并未計較兩個兒子擾了自己的清夢,而是攔著兩個孩子的腦袋,靠在自己懷里。
葉二壯忍不住,哭著說道:“爹,兒子不孝,給您惹是生非,你揍我吧。”
小家伙嘴里這么說,其實是怪自己無能,給老爹搗亂。但是對于做過的事情,其實并不后悔。他就是討厭溫家一家人,見死不救,還嘲笑爹爹。
三壯也小聲說道:“爹,俺錯了。”
葉琛之所以還沒睡,就是等兩個孩子主動過來。
“你們沒錯!”葉琛緩聲道:“父母受辱,做子女的若是連抗爭的膽氣都沒有,便不當為人子,為父也是一樣,兒子為人所辱,若是不能搭救,便是活著也是行尸走肉。”
“爹爹早年忙于讀書,疏于照料你們,但是不得不否認,你們娘親,把你們培養的很優秀。”
“你大哥務實,善良,是家里的頂梁柱,老二你聰明機變,是家里的智囊,老三你一身力氣,將來是家里的鐵拳,小壯胸懷開闊,心思靈動,將來也必成大器。”
“今日你們有勇氣為爹爹報仇,爹爹很開心的。”
“但是你們都太弱小了啊!”葉琛嘆息一聲說道:“爹今日教你們一句話,君子藏器于身,待時而動!”
二壯趕忙說道:“這句話,爹爹早年跟我講過,是說君子蘊藏著弘大的才器在身上,等待時機的來臨。”
葉琛搖搖頭道:“爹爹也是會有不對的時候,你所解釋的意思是對真正治國救民的大君子所言的,像是咱們家這種求一口飽飯的底層君子而言,做事情要講究準備充足,謀定而后動,要么什么都不做,要做就必須一擊必中。”
“盲目沖動,只會讓我們陷入無法掌控的局勢之中。”
“就像是今日,你們兄弟二人,腦袋一熱,便打殺過去,不僅僅將自己陷入了危險境地,便是為父與你們兄長,也只能硬著頭皮解救。你們想想,若是今日為父也輸了呢,咱們葉家便毀了,留下你大嫂和小壯,怎么活下去呢?”
“所以爹爹今日教你們,君子藏器于身,待時而動!”
二壯們都有些發懵。
他們沒有想到,爹爹不僅沒有怪他們,反而首先認可了他們的行為,并認認真真的給他們講道理。
之前不是沒有聽過父親所講解的道理,可是聽不懂。
但是今日卻聽懂了。
爹這是,真的是變得跟夢里的父親一樣了呢。
葉琛繼續說道:“雖然你們今日被人欺負了,但是不得不承認,你們是葉家的英雄。”
“英雄們自己睡覺的時候,要反省反省為什么做正義的事情,反而會失敗,會被人侮辱。”葉琛笑著說道:“但是當下呢,英雄還是要得到鼓勵,爹爹親自給你們燒洗澡水。”
說著一指前方,就見兄長葉大壯挑著一擔水踩著月光遠遠的歸來。
小兄弟二人眼里滿是錯愕,以前他們做了錯事,都是要掛在樹上抽的。
可是今天,爹爹不僅不抽他們,還給他們講道理,然后還叫大哥挑水,要親自給自己洗澡。
與其說是獎勵,不如說是父子間的互動,亦或是說,葉琛實在是忍受不了他們身上的臭氣熏天了。
前身這父親做的太不稱職了,兒媳婦也沒有多少經驗,導致這幾個孩子,衣服衣服不合身,身上還總是臭烘烘的。
所以哪怕現如今干旱,水資源稀缺,葉琛依然讓大壯趁著夜色,偷偷挑水回來,給孩子洗澡。
四壯看著忙碌著給他們燒水,笨拙的被煙火氣熏得臉色有些發黑的父親,瞬間紅了眼眶。
上一次這么有人燒水給他們洗澡,還是娘親在的時候呢。
葉琛提了一桶燒好的水,遞給了大壯,瞪了一眼道:“怎么?都要當爹的人了,還要我給你洗嗎?”
大壯立刻臊紅了臉,提著桶往房間跑去,但是看向弟弟們的眼神里,卻充滿了羨慕。
葉琛趁著幾個孩子不注意,在商城里兌換了一小袋袋裝沐浴露擠進水里,然后又倒入半桶涼水,然后先一把提過正光著屁屁跟兩個兄長賽呲水槍的葉小壯。
小家伙一臉懊惱,“爹,我……”
葉琛一把將他放進水桶里。
小壯看著旁邊兒兩個同樣舀水洗澡的兄長,站在水桶里,掐著腰,得意道:“遠有什么用,你們能站在桶里嗎?”
葉琛不知道,為何小家伙們,連撒尿都要比一比,手里不閑著,拿著絲瓜瓤便開始給小家伙擦拭起來。
小孩兒沒娘,又是野慣了的孩子,這絲瓜瓤配合沐浴露一擦,身上瞬間出現了明顯的黑白對比,水桶里的水立刻黑了。
葉琛專門留了一小碗沐浴露配的水,給了小家伙一小段蘆葦,教過小家伙怎么玩之后,小家伙立刻沉浸其中,也不在肆意扭動了。
小家伙蘆葦插入水中,然后輕輕的吸出來一點,然后猛地吐氣。
立刻一個泛著彩色光芒的水球出現在空中。
二壯一臉羨慕的說道:“小壯,給二哥耍耍,二哥給你講故事。”
小壯立刻一臉不屑道:“二哥的故事都是胡編亂造的,爹爹說了,歷史上沒有叫黑夫的,更沒有叫第五輪的。”
二壯立刻反駁道:“娘親不可能錯,尉氏,名黑夫,字即墨。便是秦王政都贊嘆他,荊櫟之中,亦有梓材乎!?”
小壯說不過二壯,便反駁道:“好,就算是有黑夫,那第五輪呢?一輛車就兩個輪子,誰家的車能有五個輪子?”
“傻蛋,第五是姓!”
氣不過蠻不講理的葉小壯,二壯直接拿水潑了過來。
小壯也不甘示弱,拿著彩色泡泡還擊。
不時口中還喊道:“俺奶燕人張翼德!”
此時葉琛早就躲開了,坐在不遠處,看著滿院子的歡聲笑語。
葉琛也笑了起來。
一家子洗白白,總算是有點人該有的樣子了。
這絕對是葉琛穿越以來,睡得最香的一覺。
天還沒亮,葉琛便被蓬勃的青春給喚醒了。
葉琛起床,看著一排的兒子,嘴角都泛著笑意,再次忍不住笑了起來。
出了臥房,他在兒媳身上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。
她頭上插了一根新的木簪,看那精細的工藝,一看就是大壯的手筆。
葉琛也是第一次當父親,自然沒忍住露出了一個兄弟你可以的表情,臊的正在偷瞄媳婦的大壯滿臉通紅。
“爹,我下地了。”感覺自己社死的大壯想要逃離現場。
葉琛拍著他的肩膀道:“下啥地,忘了,昨天說好了,今日去鎮上了嗎?”
葉琛轉頭對趙菁菁道:“菁菁,你把弟弟們的衣服洗了,然后就收拾收拾家,地里的活,以后不用你去。”
趙菁菁忙道:“爹,菁菁不是懶婦,菁菁能頂一個男人的的。”
“家里漢子夠多了,不缺你一個。”葉琛開口道:“你若是閑不住,就在倒騰倒騰菜園子,我們晌午就回來了。”
葉豐順的牛車在村口等著,族人們誰要是去鎮上賣個糧食,野味啥的,都搭他的車,每趟兩文錢。
葉琛交了錢,寒暄了幾句,帶著大壯上車。
葉家的男兒郎昨夜都洗漱了一遍,顯露出真容,葉家一水兒的美男子,這真的不是吹的。
有平時總是刺撓葉琛的漢子開口道:“老蔫又出門呢,這是準備去哪兒?又準備掙幾個窩窩頭?”
全村人都知道葉琛為了孩子不挨餓,跑到城里打工掙錢,被人家土匪搶了,一氣之下上吊,成了全村人的笑談。
葉琛的嘴角咧出一個弧度,“趙大哥跟嫂子還真的是一家人呢,都這么關心人,見面就問我去哪兒。”
趙大雷立刻緊張起來,“你這話什么意思?”
葉琛聳了聳肩,一臉無所謂的道:“感激你們家都是熱心腸,關心我呢,還有什么意思?”
只是一句話,差點氣死趙大雷。
他恨不得現在就下車,跑回去抽渾家兩個大嘴巴。
都知道葉老蔫生的俊俏,保不齊自己那婆姨真的說過這話。
這個不知道羞恥的。
可是看見葉琛一臉的無所謂,再想想葉老蔫對他婆姨那個癡情勁兒,趙大雷瞬間覺得八成是自己那婆姨不要臉,想要勾引人家。
趙大雷感覺蛋都要碎了,出門多說了一句話,就在頭頂升起一片草原,很恨的說道:“都是鄉鄰,我是關心你,怕你再遇到壞人,誰曾想你竟然……”
“嫂子說過的,我莫跑,嫂子又不是壞人。”葉琛閉目養神。
人家都是寡婦門前是非多,他卻不一樣,誰家有個小媳婦、小寡婦,總是對自己投來別樣的目光,最后別的葉老蔫連臉都不洗了,這才好了一些。
如今葉琛洗漱了一番,又引來了莫大的麻煩。
春風得意牛蹄疾。
一日照亮全村花的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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