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依然低頭一看,果然,腳脖子上纏著繃帶。
“沒事,我們坐車回去。”
“好。”
凌依然拉開車門,正要鉆進去,葉星辰卻站在車外遲遲沒動。
她遲疑了許久,緩緩彎腰把手搭在輪椅上:“凌小姐,我抱你上車吧。”
凌依然一愣,隨后莞爾一笑:“謝謝你。”
葉星辰俯身將她攔腰抱了起來。
她的胳膊很有力量,雙臂環住凌依然纖細的腰肢,凌依然只感覺到自己被一陣溫暖包裹住了。
這讓她想起了那段日子,葉星辰每天都會把她送回家。
那天她喝醉了,葉星辰背著她走了很遠才把她送到家。
從那以后,葉星辰就經常幫她拿東西。
“凌小姐,你的腳受傷了,不要亂動。”
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
“還疼嗎?”
“好多了。”
葉星辰松了口氣。
凌依然的腿受傷了,不能開車,葉星辰便充當司機,載著她回家。
路上,葉星辰忍不住問道:“你們學校的學生真的好壞啊,老師都不敢得罪他們吧?”
“不敢。”凌依然說,“除非是他們做錯了事,才會挨批評、扣獎勵和罰錢。”
葉星辰聽了,暗暗嘆息。
如果學生們不囂張跋扈,不橫蠻霸道,又何至于此?
“星辰,”凌依然說,“謝謝你送我回家。”
“沒什么。”葉星辰淡淡地說,“舉手之勞而已。”
凌依然沉默片刻,說:“我想請你吃頓宵夜,謝謝你今天晚上的照顧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葉星辰拒絕了,“你腳扭傷了,最好休息幾天。”
凌依然笑了笑:“那我明天請你吧。”
葉星辰搖搖頭:“不用麻煩。”
“反正明天周末嘛。”凌依然說,“你放心,我保證不會耽誤你上課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好啦好啦。”凌依然忙道,“你就答應我吧。我現在不方便,不然我們可以直接在外面吃。”
葉星辰看著凌依然期盼的眼神,心底深處莫名劃過一抹心酸。
她轉移話題道:“那我先送你回家吧。”
凌依然點點頭:“嗯。”
車子平穩地行駛在公路上。
凌依然突然想起葉星辰的媽媽:“你媽媽的病好些了嗎?”
葉星辰苦笑了一聲:“好多了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凌依然說,“我記得你爸爸是醫生吧?我有時間就過去探望你母親,你可以告訴我房號。”
葉星辰驚訝地看著她:“你怎么知道我爸爸是醫生?”
“因為我們家有個醫生朋友。”凌依然說,“他說,你爸爸是a市數一數二的專科醫生呢。”
葉星辰怔忡了片刻,心里泛起絲絲甜蜜。
“對了,你父母呢?”凌依然問,“為什么你只有一個人?”
“他們……出差了。”葉星辰黯然道,“他們工作都比較忙,所以不在家。”
“原來是這樣啊。”凌依然說,“你爸媽應該挺愛你的吧?”
“嗯。”葉星辰說,“他們一直都特別愛我。”
“我也希望我爸媽對我這么好。”凌依然嘆息道,“我媽媽前幾年去世了。”
葉星辰聞言愣住了,過了會兒,她才訥訥道歉:“對不起……”
凌依然笑著搖搖頭,說:“沒關系,我早就習慣了。”
“那個……”葉星辰試探性地說道,“你要不要考慮換個工作?”
凌依然挑眉笑了笑:“干嘛?你要給我介紹工作呀?”
葉星辰尷尬地摸摸鼻尖:“我是怕你太辛苦了。”
凌依然笑容更加燦爛:“謝謝你的關心。但是我不需要。”
“你不想換工作嗎?”葉星辰困惑地說,“我認識幾個人很不錯,你如果愿意的話,可以去我那兒上班。”
凌依然搖搖頭:“不必了。我覺得現在挺好的。”
葉星辰不再勉強,兩人一路閑聊,終于回到了凌依然的家。
凌依然剛打開燈,葉星辰就看見客廳沙發旁邊蹲著一條雪白的狼狗,它睜大眼睛盯著她,嘴角露出兇殘的笑容。
葉星辰嚇了一跳,趕緊跑回樓梯下躲著。
那條狼狗沖著凌依然吠叫了兩聲,似乎在恐嚇她。
凌依然倒吸一口涼氣,顫抖著說:“你快走!快走!別管我!”
她一邊說一邊伸手推葉星辰,企圖讓她離開。
葉星辰沒辦法,只好順著扶手爬下去。
狼狗猛撲上來咬住她的褲腳,葉星辰掙扎了兩下,狼狗越扯越緊,她急中生智,用盡全身的力氣狠命踹狼狗一腳。
嗷——
狼狗痛叫了一聲,松開葉星辰,往樓梯下逃竄而去。
葉星辰喘著粗氣癱坐在地上,額頭布滿冷汗。
“星辰!”
凌依然連拖鞋也來不及穿,慌亂地跑下樓來,抱著狼狗不肯撒手。
“別怕!”葉星辰安慰她,“它只是嚇唬嚇唬你而已!它不會傷害你的!”
凌依然仍舊瑟縮在墻角,一臉驚恐地看著葉星辰。
“沒事的,沒事的。”葉星辰拍著她的肩膀,“你不是一直都說它很乖嗎?”
凌依然抬眸看了她一眼,哭腔說道:“星辰,你別騙我了。這是狼狗啊!它會咬死我的!”
“不會的。”葉星辰堅定地說,“你相信我。”
凌依然猶豫了一下,慢慢靠近葉星辰,抱緊了懷里的狼狗。
“我跟你說過的,我養了一條狼狗,它很乖的,我不會讓它傷害你。”葉星辰輕撫著凌依然的頭發,柔聲說,“別擔心,好嗎?”
凌依然低垂著頭,像鴕鳥一般把腦袋埋進葉星辰的胸口。
葉星辰輕輕拍著凌依然的脊背,無聲安慰她。
凌依然漸漸平靜下來,緩緩松開葉星辰。
她看向狼狗,狼狗卻警惕地看著她,并且不停地汪汪狂吠。
凌依然的目光變得幽怨起來:“你為什么總是欺負我……”
“它不是欺負你。”葉星辰解釋道,“它只是保護你。”
“它只是個畜牲。”凌依然說,“它根本不懂得什么叫感恩!”
葉星辰耐心地哄著凌依然:“我知道你喜歡動物,你不能否認這一點,是不是?”
凌依然沒有說話,眼眶紅通通的,像極了被拋棄的孩子。
“我從小就沒有父母。”葉星辰哽咽著說,“我爸爸是個植物人,每次醒過來的時候,他都說自己是在夢里。后來,我爸爸去世了。媽媽帶著我改嫁,我跟著舅舅和表哥長大。雖然我舅舅對我很嚴格,經常罵我、打我,可是我很清楚,他是愛我的。舅媽對我也不錯,還幫我找學校……”
葉星辰說了很久,凌依然始終沒有說話。
“我很羨慕你。”葉星辰低落的說,“雖然沒有父母,可是你有疼你愛你的舅舅,還有一群善良又熱心的鄰居。我不同,我除了孤兒院,沒有其它任何親人。”
凌依然遲疑許久,終究還是忍不住問:“那你恨我嗎?”
“不恨。”葉星辰搖搖頭,“因為我知道,你不會傷害我。你只是討厭我罷了。”
凌依然看著葉星辰,沉默半晌之后,說:“對不起。”
“別說對不起,你沒有做錯什么。”葉星辰說,“我知道你不是壞女孩。”
“真的嗎?”凌依然喃喃反復確認,隨后笑起來,“我真的不算壞女孩?”
“不。”葉星辰肯定地說,“你只是單純。”
單純?
這個詞,對于成長環境惡劣的凌依然而言,實在太難得了。
“我從小到大都沒有體驗過‘單純’這種東西。”凌依然感慨著說,“但我知道‘單純’是好東西,所以我努力學習,想讓自己變得更單純。”
葉星辰微微詫異地看著她。
“可惜,最后我還是變得很糟糕。”凌依然笑了笑,語調里透出濃重的悲哀,“我甚至忘記了我曾經擁有過的‘單純’。”
“你還年輕,以后會遇到更多單純美好的事情。”葉星辰勸道。
凌依然搖搖頭,說:“不會了。”
葉星辰不明白,“為什么?”
“因為……”凌依然頓了頓,苦澀的笑了笑,“我不可能再碰到一個比你更好的男朋友了。”
葉星辰聽得云里霧里,完全搞不懂這句話的含義。
不等她細思,凌依然就突然轉移了話題:“星辰,你怎么會突然來找我?”
“我……”葉星辰猶豫片刻,還是決定實話實說,“我想請教你一些事情。”
凌依然怔忡片刻,突然笑了起來:“原來你是來求助我的啊!”
“嗯。”葉星辰點點頭,誠懇地說,“希望你能告訴我答案。”
凌依然收斂笑意,鄭重其事地點點頭:“好吧,既然是你開口,我當然會告訴你。”
她們在沙發上坐下來,葉星辰迫不及待地問:“我想知道——季墨軒為什么選擇跟你分手?”
凌依然端詳了葉星辰一番,說:“你真的要聽實話嗎?”
葉星辰愣了一下:“你覺得呢?”
“如果我說實話,你會不高興嗎?”
葉星辰失笑:“你都沒有告訴我實話,我怎么會高興?”
“你誤會了。”凌依然淡淡說道,“我是說,如果我告訴你事實的真相,你可能會不高興。”
葉星辰蹙眉:“……為什么?”
“季墨軒說,他跟我交往,只是因為我跟你長得像。”凌依然看著葉星辰,“他說,你是一個很溫柔的女孩子。”
“……”葉星辰的唇角僵硬地抽搐幾下。
這是什么鬼理由?
她哪里溫柔了?
“星辰,我跟你說句實話,你別介意。”凌依然說,“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這件事。季墨軒跟我交往之前,他早就有未婚妻了。”
“他有未婚妻了,干嘛還招惹你?”葉星辰不解,“你不會是……”
“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。”凌依然苦笑了一聲,說,“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。我也不知道該拿他怎么辦。”
葉星辰皺了皺眉,隱約察覺到什么,試探性地問道:“你跟我說這些,是想告訴我——他不愛我,他是在玩弄我的感情?”
“不全是。”凌依然搖搖頭,“我承認,我確實是想告訴你,季墨軒已經不喜歡你了。”
“……”葉星辰愣怔了數秒鐘,猛地站起身,抓住凌依然的肩膀,激動地追問,“你剛剛說的……是真的嗎?”
“是真的。”凌依然毫不避諱,直視著葉星辰,“他跟我談戀愛三個月,一周前突然提出結束關系,讓我不要糾纏他。我不愿意,就給他打電話,想跟他好好聊聊。誰知道他掛斷電話之后,再也沒有聯絡過我。”
“他……”葉星辰咬牙切齒,“他簡直混蛋!”
“或許他覺得我煩。”凌依然苦澀地笑了笑,“畢竟我一點都不乖巧。”
“你不用妄自菲薄。”葉星辰安撫似的拍了拍凌依然的手臂,“我相信你。”
凌依然點點頭,強顏歡笑:“謝謝你相信我。”
葉星辰深吸了一口氣,說:“你現在準備怎么辦?”
“不知道。”凌依然嘆了口氣,“我不想跟你說實話,但是你不能瞞著你的家人。你回去之后,應該跟你父母解釋清楚。”
“嗯,我明白。”葉星辰握緊凌依然的手,“我一定盡快處理好這件事。”
“那你先走吧。”凌依然說,“我一個人靜一靜。”
“好,晚上我再來看你。”葉星辰起身離開病房。
凌依然目送著葉星辰離開,眸底閃爍著復雜的光芒。
葉星辰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之后,護士進來查房。
護士見狀,笑瞇瞇的問凌依然:“剛剛那位小姐是誰呀?看起來挺漂亮的。”
凌依然搖搖頭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護士曖|昧的挑了挑眉梢:“你們……不會是一對吧?”
凌依然沒有否認,坦然說:“是。”
護士笑得愈發燦爛了,“那祝你幸福哦!”
“謝謝。”
凌依然的眼睛暗了暗。
她跟葉星辰是兩個世界的人,根本不可能走在一起。
護士替凌依然檢查完,叮囑她注意休息之后,又忙活起來。
凌依然呆呆的看著窗外,腦海中卻始終揮散不去葉星辰的臉龐和神色。
這時,她忽然想起葉星辰剛才問她的那個問題——
“凌依然,季墨軒為什么跟你分手?”
季墨軒說,他愛上了另一個女生。
凌依然不敢相信季墨軒是這樣的人,但是,她心里又莫名的覺得,季墨軒沒有必要騙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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