酉時,馬隊就出了湫水縣的邊界。
看到邊界巡邏兵的關卡后,所有人緊繃的神經才松弛了下來。
就算彥文濯手眼通天,出了他的轄區再下黑手,他也要掂量一下。
雨停后,暑氣更盛,越走越熱,隊伍選在一處溪水邊扎營。
趕了一天的路,每個人都又累又熱。
加上身上的衣服是捂干的,都有了味。
以至于,這些大老爺們,見了水就都想剝了往里頭竄。
祁碩管不住,就站在岸邊挨個罵。
“你們都給我悠著點,洗完就上來……”
“別在那邊尿尿,這邊還要燒水!”
……
一群人應歸應,照樣胡鬧。
祁碩洗了一把臉,往火堆邊上走。
就看到周向陽一個人蹲在那邊認真看火。
忽然欣慰了一下,
清了清嗓子,想夸他一句靠譜。
走近后,才看到周向陽從火堆里扒拉出一堆的芋頭,正齜牙咧嘴地往嘴里塞。
咂吧了一下嘴后,又挑了幾個長得好看的,用衣服下擺一兜,跑了。
祁碩看著剩下的幾個歪瓜裂棗,嘴角直抽抽。
用腳指頭猜都知道,跑去給他媳婦獻殷勤了。
果然,沒一個靠譜的。
盯著地上冒著熱氣的芋頭,他也蹲下來一陣扒拉。
挑了幾個還看得過去的,捧著去馬車里找陸存遠獻殷勤了。
……
沈冬僑正坐在草地上看著夕陽。
周向陽風風火火地跑過去,貼著沈冬僑坐下。
“我特地給你挑的,快,嘗嘗看。”
周向陽邊說邊剝好皮塞過去。
沈冬僑用四根指頭捏著小口小口吃著,吃了兩口就推給周向陽。
“不好吃?還是不舒服嗎?”
說完就用手背去貼沈冬僑的額頭。
沈冬僑心里有事沒胃口,人也蔫蔫的,沒什么精神。
“就是沒睡醒,我不餓,你吃。”
周向陽把吃了一半的芋頭一口吞了,又找了個更軟爛些的繼續剝給沈冬僑吃。
“你多少吃一點,不然沒力氣,等到了京都再吃好的。”
沈冬僑嗯了一聲,捏著手里的芋頭又吃了幾口。
兩人靠在一起,分享了一頓晚飯。
吃完后,沈冬僑給周向陽換藥。
騎了一天馬,他手上的紗布都臟了。
周向陽自覺地脫了衣服,換下那件破了的坎肩。
看著背后那個大洞,心疼地不得了。
天知道,他才穿了幾個時辰。
不知道為什么,每次他穿新衣服,總會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事情給弄壞了。
“這還能補不?”
“回頭我給你補。”
沈冬僑抿著唇把衣服收好,低頭給他上藥。
周向陽身上的傷疤很多,沈冬僑默數著,很多都是遇到他之后才有的。
背上的傷已經結痂,艷紅色的一長條。
手上的水泡被韁繩磨破了。
和紗布黏在一起,撕下來時都粘著皮膚。
看得沈冬僑眼睛泛酸。
周向陽見他眉頭緊鎖,連忙搶過來,自己纏上了紗布。
“陸老頭這藥挺好用的哈,我覺著,都快好了。”
沈冬僑憋著嘴看他說睜眼說瞎話。
周向陽就湊過去親他,揉他。
“心疼我啊,那就笑一下,笑一下,我就不痛了……”
最后沈冬僑被周向陽捏住癢癢肉了,終于笑出了聲。
……
“啊啊啊!”
沒一會,河邊就傳出一陣慘叫聲。
周向陽聽到熟悉的哀嚎聲,探頭是去看,才發現是白熊。
他被人扔進了小河里。
雖然河水很淺淹不死人,可白熊站不起來,只能一個勁兒地往岸上爬。
他是昨天偷襲的人中,唯一活下來的。
周向陽把他被人從萬方館賣掉的事兒說了,祁碩才同意把人帶上。
想著或許也能作為指證彥文濯的證人。
泡了大約半個時辰,白熊才被拖上岸,被折騰地吐了好幾口水。
祁碩把人扒了干凈,又前前后后,上上下下看了一遍。
確定白熊身上沒有紋身,才讓他穿衣服。
沒有紋身,至少能說明他大概率不是彥文濯那一伙的,就是個買來的工具人。
帶著應該沒有什么問題。
隨后,就把人扔給了周向陽“托管”,
反正本來也是周向陽招惹來的。
洗干凈的白熊依舊帶著面罩。
周向陽忽然就蹙了眉頭。
他用手剝開白熊的臉頰兩邊的頭發,
忽然發現這面罩不掉的原因,
因為這根本不是戴上去的,而是貼著耳朵縫上去的。
“陸老頭!你快過來!”
……
周向陽把白熊的雙臂反剪到后背。
這小子力氣太大,就算是周向陽也要用盡全力。
他身上本就有傷,累得他出了一頭汗。
陸存遠拿著剪刀淋上了白酒,對準了白熊的臉。
白熊搖著頭,眼中都是恐懼和抗拒。
“吵吵什么?為你好,你也不想以后帶著這鬼玩意兒一輩子吧。”
陸存遠剛給白熊檢查了一下,
除了被縫“真皮”面罩,白熊的手指和腳掌,骨頭都被掰斷了。
因為沒有愈合好,或者說故意讓其愈合不好,已經變了形。
這就是為什么,他只能在地上爬的原因。
周向陽都不知道這白熊是怎么活下來的,又遭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。
又是誰想出了這么糟踐人的法子。
就算見多識廣的陸存遠也蹙眉。
“這簡直就是把人當畜生養啊……忍一下,很快就好……”
雖然語言不通,可是眼睛不會騙人。
陸存遠的面相溫和,做大夫久了,說話都帶著悲天憫人的味道。
白熊聽著話語中的安撫,慢慢不嚎了,一雙眼里透出些溫順來。
像是知道他們是在幫他一樣。
陸存遠貼著白熊的下顎線剪了第一刀,瞬間,血珠子就冒了出來。
他拿著帕子邊剪邊擦。
這線是蕁麻搓成的,又粗又硬又牢固,已經長進了肉里頭。
抽出來的時候都帶著白色的脂肪條。
都不知道當初是怎么縫上去的。
邊上圍過來的幾個祁家軍,看到這場景,都捂著臉腮幫子,倒吸一口涼氣。
拆了半柱香的時間,才把那糟踐人的鬼玩意給卸下來。
白熊胸膛起伏著,兩邊臉頰都是一個個流血的小洞。
嘴唇都爛起了泡,牙齒也被打掉了幾顆。
不過幸好,舌頭是完整的。
陸存遠給上了藥,白熊也不動不躲,溫順得像一只羊羔。
周向陽松了勁兒,看來這白熊是知道好歹,緩過來了。
看到白熊這凄慘的模樣,他心里頭十分不舒服。
他不是神仙,顧好自己就不錯了,萬方館的事兒他也管不到。
處理好傷口,陸存遠洗干凈了手,又說道。
“他這手,還有腳上的骨頭可以治,但是需要重新打斷再接上,很痛苦也很難熬。我手邊兒也沒有工具……”
巧婦難為無米之炊,陸存遠也沒有辦法。
周向陽看著被包成饅頭臉的白熊,沉默了一會,忽然問道。
“老陸,你知道達西莫是意思嗎?”
陸存遠一愣,想了想道。
“這是北蠻話,好像是兄弟的意思。我當初在那邊做游醫時候聽到過。”
兄弟?
周向陽一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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